起沄＊和終点之間的距離

吾忆吾心吾有你 【1-3節】

【楔子】

你是谁？
我……
又为何会出现在这里？

你/妳 可以称呼吾，无我。
我是人，是神，或者魔。
不论 你/妳 怎么称呼，在这里我们只有一个身分──“同伴。”

第一章 

(1-1) 迷界重生

 她从黑暗里醒来，醒来后却发现自己依然处在黑暗中。

「这里……是哪里？」披着一头秀丽乌丝的少女，揉着泛疼的螓首缓缓望向窗外被雾气浅埋的新月，只见大地无光仅余虫鸟夜鸣，声悠调祥，闲逸得宛若寻常渔农之家。

守夜的婢子一听见声响，旋即机敏地来到少女房前。隔着门，门上映着出女子恭谨的身影「姑娘，您醒啦？」

少女柳眉轻蹙，拢紧衣衫有些感到不安地回答「刚醒不久，请问这位姐姐，我睡多久了，这里又是哪里……还有……我怎么会在这里呢？」

婢子闻言思索片刻后，语气和缓地向房内惊疑不定的少女解释「回姑娘，约三日有余了，我们庄主从村外回来恰好见妳满身是伤的倒在郊道上，于是便把妳救了回来。」

少女略显苍白的唇瓣咀嚼着片段的关键词，分明是与自己有关的事，可她却连自己怎么受伤的都记不太得了，只除了……

「请问……当时我的身旁还有别人吗？」她不是十分确定，只依稀记得身边应该还有一个非常……非常非常高大且令人安心的身影。

门板上的人影轻轻点了点头，「是还有一位，不过现已夜深，姑娘还是待明日再行探望吧。」

「这……既然如此，那就麻烦这位姐姐了。」经过一番欲言又止，最后少女还是选择了妥协。

「对了，我叫忆无心，朋友都叫我无心，姐姐妳也这样叫我吧，一直姑娘姑娘的，听起来真是不习惯。」

「姑娘多礼了，我与妳差不多岁数，那无心妳就喊我玖儿吧」说罢后玖儿躬身作揖，嗓音呢哝像哼着催眠曲般安抚房中人儿「无心，妳还负伤未愈，没事的话就早点歇息吧，待明日我再与妳一同去见庄主，找寻妳说的那人的消息。」

「嗯，真是谢谢妳了，玖儿」无心望着门外翩然退开的幽影，銀霜就着窗隙悄悄洒落一室寂静。

陡然放松下来的无心，不禁打了个呵欠再度缓缓回到梦乡之中。

.

翌日。

渐亮的鱼肚白从远方徐徐晕开一道微亮的口子，林间云雾缭绕，珠露扯着苍翠的竹叶晃阿晃的，然后无声滚落滋润了土地庄稼。

门扇被推开一道小缝，乍凉的寒意透着薄薄春色袭上忆无心毫无防备的脸颊，冻得她一脸通红，反倒让精致的小脸更显清丽，而门外等候多时的玖儿见无心步出房间，随即笑盈盈地迎上前去。

幽蓝带绿的瞳眸望着眼前梳着双髻的女孩，问道：「妳是玖儿吗？」

「对。」女孩点点头并亲切地领着无心越过山水庭园，来到中院一座简朴雅致的厅堂。

「无心妳在这坐会儿，庄主等等就来了」玖儿说罢，忽然反手覆上少女光洁的额首「有点凉，不过并无大碍，我去泡壶茶让妳暖暖身子。」

无心顺从地应了声，从容的脸上看不到一丝戒备或惊恐，见状玖儿正欲离去的脚步不禁停了下来，她打趣地问：「妳怎一点都不怕，万一我要是恶匪，可怎办呢？」

闻言无心睁着剔透的水眸，缓缓摇了摇头。

玖儿不由得更加好奇「摇头？这是什么意思？」

「意思就是我不怕，而且也不用怕。如果妳是恶匪，我现在怕也来不及了，所以与其害怕倒不如静观其变，这样才是真正在解决问题。」

瞧忆无心说得一脸认真，女孩有点哭笑不得地扬起一抹浅浅的弧度「真不知该说妳聪明还是天真──」玖儿话还未说尽，厅堂一侧陡然传来一阵突兀男声：「哈，姑娘当真聪颖。」

无心循声定眼一看，只见来人身着银灰儒衫，束发于顶，温玉镶冠，衬得丰采更是英姿俊朗。

「忘而悠然居白山，静日月岁同归，无以为界号无我──在下悠然庄庄主，名唤无我。」

「见过庄主，我叫忆无心，朋友都叫我无心或石头仔」少女边说边慎重地拱手致谢「听玖儿说是庄主把我救回来的，无心谢过庄主。」

无我摆了摆手，眉目带笑但却自有一番不怒而威的庄严感「举手之劳，无须言谢」幽幽深瞳扫过忆无心仍被纱布包裹住的手腕「忆姑娘妳还未痊愈，便急着找我，是有什么事令妳如此着急？」

甫刚清醒的记忆错乱让忆无心不知该从何说起。迟疑片刻，她才不甚确定的问「这…嗯……庄主，在我受伤的时候，身边是不是还有另一个人？」

无我默而不语，并示意请忆无心入座，「听忆姑娘所言，妳对这个人的存在似乎无法肯定？」

「如果妳无法确定，吾也很难给妳一个正确的回答。」绣着雪竹的衣袂衬着白茫尘色，兀自轻飘。

忆无心垂眸思索着任何可能的片段记忆「这……」须臾后，只见她双眼清澈坚定「那个人无论何时，只要我遇到危险他就会出现在我身边，无论他愿不愿意让我知道，但是我就是能感觉得到他的存在，我相信，他一定在这里。」

「这个人对汝而言，是什么人？」无我再问。

少女不明所以的回答，「是我的一个朋友。」

「只有这样？」暖日愈渐东升，随着无我的嗓音一字一句清澈了朦胧的天地。

越是回答越是胡涂，忆无心感觉自己好像反而陷入了五里雾之中，越想看清却越是看不清「……他是一个很重要的朋友。」

话落，少女随即又摇了摇头「应该说，他是一个比朋友还要更重要的人。」

「比朋友还要更重要的人？如此说来，只能是父兄或夫婿了」恍若青玉暖阳的音调彷佛是雾中的一道指引，不知来往何方，亦不知要往哪归去，只能循着它缓缓前行。

「忆姑娘，最后一个问题」来到迷途的终点，话落的那一刻，庭院的流水扑通一声滚落了一枚甫刚结成形的果实「──那名重要的人，他叫什么名字？」

忆无心睁着彷佛氤氲水气的双眸，满脸迷离。

她说「我……忘了」 

第二节，黑白郎君

 

「无妨，我先带妳去见他吧，请。」早已预料到的无我并未露出太多表情，儒袖一摆便直接领着忆无心来到西侧的一处厢房，进门前无我稍稍瞥了一眼身后难掩焦急的少女。

推门而入的手，微微顿了顿，只听无我说道：「忆姑娘，妳还记得受伤之前发生了什么事吗？」

忆无心努力搜寻脑海里残存的片段，可惜到了末了却仍是什么都想不起来，「庄主，有什么话就请你直说吧，无心承受得起。」

无我喟叹了一口气，「那好吧──」门板被刺耳地推开，庄内园子飞鸟振翅拍飞，低啸的长鸣画破忆无心伪装的冷静。

随着映入眼帘的身影，她感觉身上未愈的伤彷佛在剎那间全都痛了起来，犹如火烧，却比火烧更痛；她痛，比千针椎心还要更痛。

「为什么他会变成这样？」是了，是梦里那张烙印在心上的脸；是了，是那张总是不可一世意气风发的脸！

是他，真的是他，可是他怎么会变成这样？

「忆姑娘，妳与他从攀云顶上摔下来，能够活命已是奇迹，更何况……」无我意有所指地盯着身上仅有少许擦伤的忆无心，接着又道：「这位壮士想必是拼尽全力保妳无伤，否则他也……唉……」

说与不说，都是同样意思，既是如此无我也只能无奈地轻声叹息。

「大夫怎么说，他能好起来吗？」少女紧握着床榻上瘫软无力的手掌，目眶泛着倔强的苦楚。

「内伤沉重，五脏六腑皆有尽损之虞，吐出来的药比吃下去的还多，倘若再无起色，之后恐怕大罗神仙也难挽救了。」

悲极，痛极，无尽的黑暗直逼忆无心而来，她声音颤抖地望向摆在桌上的汤药「庄主，请你给我一点与他相处的时间，我相信他一定会好起来的。」

无我不答，反又再次问道：「这个人对汝而言，是什么人？」

忆无心边说边拿起那碗余温未尽的汤药「他……」缓缓喝了一口含在嘴里，然后倾身涓滴不剩的渡入那冰凉的口中──「是我喜欢的人，很喜欢很喜欢的人。」

  

第三节，江湖江湖

 一日日的渡药，一日日的不离相伴，伊人憔悴却仍是唤不醒那始终昏迷不省的颀长身影。

在那之后整整又过了数天，忆无心如往常一样守在黑白郎君身侧，背对在她身后的玖儿说着有关她所知道的传闻，「他是武林狂人，他一身傲气，眼中只有对手以及寻找对手，除了这两件事，我没有听说其他任何关于他的事情。」

「无心，如果妳真想知道，就更应该保重自己的身体，妳已经很久没有好好睡一觉了，去休息吧。」

少女悉心地为黑白郎君始终拢紧的眉宇，丝毫不因这番话有所动摇。「我知晓妳是在关心我，但他是因为我才变成这样，我想在这里等他醒来。」

苦劝不成的玖儿纵使觉得不妥但也拿忆无心莫可奈何「……唉，那好吧。」斜影渐长，闷热的午后彷佛传来令人沁凉的钟声，「午钟响了，我该去忙了。」玖儿丧气的垮下双肩却又细心的将门阖上，如先前几日一般，今次亦是无功而返。

竿影渐移，鵟鹰振翅拍飞，低啸的长鸣画破房里的寂静──「忆姑娘，请问可否让在下进入？」

忆无心揉了揉疲倦的眼皮，不确定是梦还是现实的打开房门「庄主，你怎么会来？」

无我微微颔首并瞥了一眼忆无心暗淡无光的眼神问道：「听说妳不愿休息，执意要留在这里照看黑白郎君？」

「他需要有人照顾，而且我没有不愿休息，而是选择留在这里休息。」忆无心否决的摇了摇头，纯真直率的回答反倒让无我无可辩驳。

他愣了愣，有些啼笑皆非的称赞，「忆姑娘，有人说过妳的口才很好吗？」

闻言剔透幽蓝的水眸不由得眨了眨，「这……是有啦……」不需细思，少女也知道这是庄主在调侃自己。

「我只是希望他醒来后，第一个看到的人是我，而且我还有好多事想问他，所以……」

「妳真是一名固执的姑娘。」无我嘴角微勾，果断下了评语。

风轻轻吹拂银灰儒衫，忆无心思索片刻后答道：「庄主，其实我感觉你们江湖人有时比我还要固执。」

这次，无我倒是切切实实被面前半大不小的女孩怔了一下，他笑了笑，眉眼间满是认真「忆姑娘，何出此言？」

「庄主，你与玖儿的手掌拇指皆有茧痕，那是长年练剑累积下来的痕迹，而且你们都有一种江湖气息，那与普通人不同，是一种很难形容的气质。」

无我既不承认亦不否认，「也许这是妳自己的错觉。」

可能是因为在灵界成长的关系，使得无心总能迅速的从三言两语中找出对方无意间透露出来的真意，倘若对方不想回答，那她也无需勉强「……好吧，也许我看到的是拿锄头的茧。」

惊讶、惊喜、惊叹！无我没想过有生之年竟能遇上如此聪慧又纯真的奇女子。他抚掌笑了笑「呵，我决定收回刚刚那句话，妳真是一名特别又固执的姑娘！」

 (-待續-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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